第二章  觀身念住

第二節  觀色身的行住坐臥

原文：複次。諸比丘。比丘於行者。知我在行。又於住者。知我在住。於坐者。知我在坐。於臥者。知我在臥。又此身置於如何之狀態。亦如其狀態而知之。

釋：複次，諸比丘，比丘如果是在行走，心裡要知道我在行走，如果是在住著不動，心裡應該知道我在住著，如果是在坐著，心裡應該知道我在坐著，如果是在躺著，心裡應該知道我在躺著。如果是身體處於其他任何狀態，心裡都應該知道我處於什麽狀態中。

觀呼吸的修習，功夫達到純熟，心念已經能時刻集中，不再散亂昏沉以後，就開始修習訓練活動中的定慧。這個難度會增大一些，觀行時需要更強的定和慧，需要心念的觀照力更強，照顧的更全面。

在行走運動中觀行，心裡時刻要知我在行走運動。行是動轉，不寂止，是指身體的走動、運轉、活動的意思，是指身體沒有靜止的狀態。自己的身體無論是在走路，還是在做其他的事情，心念都要反觀到，都要覺知到，不要給自己留下心念散亂攀緣的空間。比如從家裡走到外面，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，或者走到大街上，走在上班的路上，或者在做一些工作和襍事，或者與人談話，這些活動自己心裡都要清楚的知道：我在行，我目前正在做什麽。這樣心念就被拴在目前所做的事情上，心念專一，心就會定下來了，了別的智慧就得到增進，看問題就清楚，思惟就細密。

身體活動當中的定慧修習訓練好了以後，就往下修習身體止住時的定慧。住就是停留、停止的意思，身體在站立著，倚靠著沒有動，處於靜止狀態。這個時候心裡也都要知道，心不能散亂打妄想，把心念都要拴在當前自己的色身上，不緣於他物、他事。身體在不做事情的時候，心念也要專一，不給自己亂想的機會。

在坐著的時候要知我在坐，自己在磐腿靜坐，在散亂坐著，心裡也要知道，心念只緣色身當下的狀態，不妄想其它。身體在躺著的時候也要知道我在躺著，自己在躺臥著，右脇臥，或者是左脇臥，以及其它姿勢的臥，心裡都要清楚了知。這些狀態心裡都要清楚知道，如果不知道就說明心裡在昏沉，或者是心念不專，在打妄想。心思散亂的人總是一問三不知，昏昏沉沉的人你要問他什麽事，也是一問三不知，無定就無慧的緣故。

此身置於如何之狀態，亦如其狀態而知之。不管身體處於什麽狀態，行走坐臥也好，語笑動默也好，疼痛疲乏、舒適輕安也好，心裡都要知道。内心要非常的清明，既不散亂也不昏沉，明明了了。對於身體的任何狀態都清楚，比如身體是晃動的，還是靜止的，腿是動來動去的，還是磐著的，腰是彎的，還是挺直的，這些狀態都要知道。

原文：如是。或於内身。觀身而住。於外身。觀身而住。又於内外身。觀身而住。

釋：像這樣的練習之後，心或者是住著觀内身的狀態中，或者是住著觀外身的狀態中，或者是住在同時觀内外身的狀態中，不動不散亂。

做到以上這些以後，就要觀内身，整個色身的狀況，自己都清楚，全部心念也要住在這上面。内身從五臟六腑、肌肉、骨骼到外表的皮膚、五官，從頭到腳心裡都要知道。然後又於外身觀身而住，外身就是色身之外的色聲香味觸法，比如眼見的色塵、耳聽到的聲音、周圍出現的氣味、口腔裡的味塵、外界與色身觸時的觸塵、與五塵在一起的法塵等等，這些法内心都要知道。又於内外身觀身而住，内身和外身的狀況，心裡同時都要知道。如果沒有定力，慧力就不足，只能知道其中一樣兩樣事情，其它就不清楚了。

當訓練到這個内身、外身都能清楚了知的程度時，一心就可以多用。比如說正在做一件事情，同時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，都能做的很好，定力相當好，精力相當旺盛。如果沒有定力，就連一件事情都可能做不好。我們如果能修好禪定，生生世世都會受益，比如說一個人非常聰明，很會察言觀色，很多事情一看就知道實質，別人的心理狀況也能掌握，這就是有定力的表現。他在做一件事，其他的事情也能同時照顧到，四通八達，精力十足。

如果有人興趣廣泛，有可能是精力旺盛，也有可能是心思散亂，要看他做事的結果，如果同時幾件事情都做好了，說明他有定力，慧力也很強。舉個例子來說，上學的時候，有些學生上課聽老師講課，同時還媮媮看課外書，旁邊同學的小動作也知道，教室外面的情況也清楚，老師提問還能回答，每樣事情都能做得很好，效率又很高。他用了不到一半的精力就能把學習搞好，這說明這個學生有定力又有慧力。有些學生竪起耳朵聽老師講課，好像注意力很集中的樣子，卻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麽，也不能理解老師所講的内容。他是一邊聽課，心裡還裝著其他的事情，自己還不一定知道，這樣他聽課就有很多的障礙，昏沉和散亂都有。作業做幾個小時，完成的也不好，他也沒干別的什麽事，這就說明這個學生既沒有定力，也沒有慧力。

有人就會說，這孩子天生學習就不好。其實就是前世沒有訓練過定力和慧力，加上對所學内容不感興趣，今世學習就是這個樣子。如果一個人定力不好，精力不集中，慧力不好，就處理不好事情，所以有定才能有慧。如果一個人現在心裡非常散亂，正在生氣，或者正在著急，這個時候，考慮問題就不容易考慮清楚明白。如果精力非常集中，事情就很容易思考明白，很快就知道該做如何處理，慧力就顯現出來。

原文：或於身觀生法而住。於身觀滅法而住。又於身觀生滅法而住。

釋：心或者是住在觀察身體當中心生出來的法上，或者是住在觀察身體上正在滅去的法上，或者是住在觀察身體上同時出現的生法和滅法。

於身觀生法而住，在我們行住坐臥當中，當身體出現新的狀況，或者是身體感覺輕安，或者是身體感覺疲乏，或者是内臟器官發生變化，或者是皮膚發生了變化，凡是原來沒有的，現在出現了，自己都要知道。於身觀滅法而住，原來身體上的現象，現在消失沒有了，都要觀察到。比如身體上某部分有痛覺，或者有病患不適，現在消失了，自己都要知道。又於身觀生滅法而住，身體上什麽現象生起了，什麽現象滅掉了，都要觀察到，心裡同時都要了知清楚，這個心思就很細密。

原文：尚又智識所成。及憶念所成。皆會有身之思念現前。彼當無所依而住。且亦不執著世間任何物而住。諸比丘。比丘如是。於身觀身而住。

釋：通過以上對色身的觀行，由於智慧的認知所成就的，以及心中的憶念所成就的，都會有色身的念頭時時出現，充滿了自己的全部思想，這時候你們應當對色身沒有任何依止地住著，並且也不執著世間裡任何事物地住著。諸比丘，比丘應該這樣在色身上觀察色身而住著。

這樣修行觀察以後，自己現在的心中全都是有關身體的，心心念念都是色身，那麽關於色身的觀念就牢固形成了。這個觀念是有智慧的，是知道色身的真實相貌的，那麽就應該不依倚色身而住，無所依倚而住，把有身的心念泯滅、消除掉，不認色身爲真實爲我，内心要空靜下來，空卻自我，這樣就會入到深定中，心不執身執我，離斷身見就不遠了。

現在即認可色身是空的，色身不是我，但心裡也不執著世間的其他任何物，就這樣内心空空地安住著，心無所依，任何相都不要著。把身體觀念排出去以後，心裡也不要著任何其他的事物。假如這個時候心裡是貪戀著金銀珠寶，那就沒修好，心中還有物，不空淨。修習到後來，心裡都要空掉一切法，色身不是我，世間任何物也都不是我，不是我所有的，一切法全部都要淡化、空掉。這樣入定就深了，執著貪欲都會減少，或者消失，内心既不貪著色身，也不貪著任何物。

以上就是於身觀身而住，修習者心裡不再認可這個身體，不要認爲身體就是我，因爲身體有各種生滅變化，它不是我，這個智慧認知應該出現了。一旦有了身體不是我的這個觀念，就容易忘身。忘身就能得定，斷身見，還能斷我見，修習者要這樣去用功。如果内心有很多妄想，這個道理就思惟不透徹、不清楚。所以想要有智慧，一定是定在前，修好禪定，有定就能引生智慧出現，對色身有個客觀的認識。

原文：複次。諸比丘。比丘不論行往歸來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彼觀前顧後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彼於屈於伸。亦由正智而作。

釋：世尊告戒諸比丘：你們比丘不論行往他方，還是從外歸來，内心都要有正智正念，知自己目前在做什麽，心不散亂和失念，不昏沉不掉舉，由於正智而作一切。你們無論是看向前方還是瞻視後方，心裡都要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既不昏沉，也不散亂，也要具足正智正念，由於正智而作。你們無論是彎腰還是伸直身體，不管身體是什麽姿態，心裡都要清明了知，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不昏沉不掉舉，具足正智正念，一切都是由於正智而作。

修習者無論一天當中做些什麽事，都要有正知正念，心不昏沉，也不散亂，清明了知目前所作的一切事情，有定有慧。比如我們出去辦事，辦完又回來，整個過程也是由於正智而作，内心清清楚楚，既不散亂，也不昏沉，做什麽事情都一清二楚，心念清明，了了靈知。看眼前或者看身體後面，不管看什麽，前顧後看，左右瞻視，心念都要清楚明白。

原文：彼於著僧伽梨（袈裟）衣鉢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彼於食飲咀嚼嘗味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彼於大小便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彼於行住坐臥醒語默。亦由於正智而作。

釋：佛說，比丘們，你們穿上袈裟，手托著鉢，也要正心正意，清楚地了知自己在托鉢乞食，心不散亂掉舉，這些事都是由正智正念而作。托鉢乞食回來以後，在吃飯、喝水、咀嚼、嘗味等等日常瑣事當中也都要正知正念，清清明明地來完成，心不掉舉。就連如厠大小便時也要正智正念，了知自己目前所作，心不散亂。比丘們在走路、站立、坐著、躺著、醒來、說話、沉默的時候，都要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目前的狀態是什麽，正智正念，不散亂不昏沉。

出家人出去托鉢乞食時，要穿上三衣，拿著鉢出去乞食。比丘穿衣托鉢，也要由正智而作，不是稀裡糊塗，昏昏沉沉的，而是有定有慧，内心清明，正知正念而作。那麽出門辦事，與人打交道，也要正知正念，清清楚楚地做好每件事情，心不糊塗。那就是說，除了睡著以後心裡不能了知了，其餘的時候全部都要正知正念、清清明明、了了靈知。如果内心不清明了知了，原因有兩個：一個是昏沉，一個是散亂。定力提高，心念就會集中到眼前所做的事上，周圍的事情都會知道。整個色身的狀況，乃至外身的狀況，周圍一切情況，都能清清楚楚，明明了了。

要做到心不亂想是很不容易的，如果修習訓練得好，定力就會相當好，慧力也就相當好，看書和思惟法義的時候，很容易就能思惟通達。否則讀佛經就很難讀懂，一邊讀一邊打妄想，讀多少遍也不能明白其中真正内涵。或者跟別人交流時，意念不集中，心思散亂，人家表達的意思聽不明白，自己的觀點也闡述不清楚。如果内心靜到一定程度，別人一個表情或一個動作，自己就會知道對方的目的，想要干什麽，甚至對方自己都不知道，你就先知道了。

世尊在這段經文中是在教我們動中定、動中禪，這也是大乘參禪的基礎。我們如果有這個基礎，再把這個知身各種狀況的知，換成一個話頭就可以參禪。像參話頭、參公案，參到後來只剩下一個話頭的内涵，整個話頭濃縮成一個點、一個知，用心念帶著，深深地懸在心裡，細細地參究，就能明心見性。所以這個方法雖然是小乘修法，但也通大乘的參禪，大小乘的修法到最後也都是相通的，任何禪定也是相通的，並不是對立和矛盾的關係。

原文：如是。或於内身觀身而住。於外身觀身而住。又於内外身觀身而住。或於身觀生法而住。或於身觀滅法而住。又於身觀生滅法而住。

釋：像這樣修習，心或者是住在對於内身的觀身上，或者是住在對於外身的觀身上，或者是住在同時觀内身和外身上。心或者是住在觀察色身上新出生的法上，或者是住在觀察色身上滅去的法上，或者是住在同時觀察色身的生法和滅法上。

這個地方的修習方法與上邊講的觀呼吸的方法是一樣的，都是讓我們在行住坐臥當中，觀照色身，身體的各種狀況都要知道，自己的外身，六塵的境界也要知道。這個定力要求更高，觀照力也更強，將來就能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定慧。如果定慧不足，只顧著觀身體，那邊來了車也不知道，出現了其它情況也不知道，說明慧力還是不夠廣大。定力如果足夠好，在觀自身的同時，那邊來了車就知道，就能躲避開，四面八方的人事物都知道，就能同時處理很多的事情。定力如果不好，只做一件事，都可能做不好。

原文：尚又智識所成。及憶念所成。皆會有身之思念現前。彼當無所依而住。且不執著世間任何物而住。諸比丘。比丘如是。於身觀身而住。

釋：觀來觀去，智慧在其中生起來了，對於色身的憶念也生起來了，於是心裡都是有關色身的思想念頭，這時候修習者應當心不依倚於色身，能夠客觀地看待色身，不把色身和自己緊密連接在一起，心也不執著世間的任何物。諸比丘，比丘應該像這樣在觀察色身上而住著。

這個修習方法都如上文一樣，在行住坐臥中，身體當中生起了新的現象，要了知，身體當中某種現象消失了，也要了知，身體當中同時生起和滅去的現象都要了知，一法也不糊塗，一切時中都能清清明明，明明了了。身體當中的各種生滅法觀行完了以後，心念裡就會都是這個色身，思想裡都是這個身體。最後要把這個身體是我的觀念泯滅，思想中不要再有我這個身體。心念要空，内心既不依賴色身而安住，也不依賴世間任何法而安住，空空淨淨，無一法在心。這樣就能空卻這個身我，不認這個身體爲我，就會入到一種空定中，在定中已經沒有身的觀念，就能斷除身我見（身體是我的知見）。這就是於身觀身而住的修持方法，比丘們應該仔細修行。